屋后有座山

□ 喻禮平

鄉(xiāng)下人建房一般都講究風水，倚山而居往往是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據(jù)說,這樣能在心里上找到一種有“靠山”的感覺。因此，大凡山麓或山腰便總能望見人間煙火，霧靄與炊煙總是相生相伴。

我的童年是在鄉(xiāng)下的小山村度過的，老家是一個聚族而居的大院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與我是同姓。據(jù)古舊的族譜記載，我的先祖是從“湖廣填川”那場聲勢浩大的移民運動中遷徙而來，生于斯長于斯已逾十代。

在我們聚族而居的院子后邊有一座狀如臥牛的山，山雖不十分險峻突兀，但也錯落有致。山上有小徑、林子、荒坡、沙坑、石場、菜地和池塘，還有至今看來都還陰森詭秘的大片墳地，那是我們家族歷代先祖的魂歸之所。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后山一處較為險峻的石壁上，赫然高掛著幾個黑黝黝的神秘洞穴，老人稱之為“蠻子洞”，據(jù)說很有一些來歷。小時候，我們若在晚上冥頑不聽話，大人們便會用“蠻子來了”之語嚇唬我們，往往收到奇效，我們會立即從桀驁不馴轉變到乖乖臣服。

一旦脫離了大人們的監(jiān)管，我們一群頑童便會在山上劃分勢力范圍；若遇大人訓斥，也常常遁入山林，對他們的千呼萬喚不理不睬；最有趣的還是去山上的采石場搜尋黃鼠狼，有玩伴也真的捕獲過一兩只，讓其他人羨煞不已。當然，至今記憶猶新的還是偷了家里的臘肉和豬蹄在山上找一個幽僻之處生火烹煮，然后與一幫小伙伴大快朵頤。

吃好了，玩累了，往往會另覓好去處。若在夏天，我們偶爾也去拜會“蠻子洞”。由于那洞口離地面尚有一定高度，沒有梯子是上不去的，我便只能仰望洞口做一番遐想，滿腦子都是“蠻子”攀援絕壁如履平地的身影。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些石壁上的洞穴都讓我心生敬畏，每當看到那黑黝黝的洞口，我就擔心從里邊突然跳出一個神一般的物種來。這種情愫一直伴隨了我好多年，以致后來為了厘清這些洞穴的來歷，我煞費苦心查閱了不少書籍。

現(xiàn)在，幾乎可以認定這些洞穴與歷史上一個被稱為“僚人入蜀”的事件有關。

有古書記載：“蜀土無僚，僚遂挨山傍谷，與土人參居……種類滋蔓，保據(jù)巖壑，依林履險，若履平地?！?/p>

古書向我們講述了這樣一段歷史，所謂“僚人”本是遠古分布在大西南的少數(shù)民族，系百越的一支。他們身材矮小，但強壯有力，善跳躍攀爬，喜居洞穴。東晉年間，蜀地人煙稀少，有執(zhí)政者便把居住在貴州牂牁的幾十萬僚人遷入蜀地。面對富饒的土地，先進的生活方式，基本還處于刀耕火種階段的僚人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繼續(xù)他們原始的生活，鑿洞穴而居。

今天，僚人已消失在歷史的煙霞里不知所蹤，只留下這些斑駁的巖洞讓我們去對浩渺的時空發(fā)出幽古之思。

歲月在行走。如今山還是那座山，但曾經的孩童早已不再稚氣，對山的認識已是“看山不是山了”。

對今人而言，屋后有座山可以對抗塵世生活對人們心靈的侵襲和碾壓，陶公不是曾“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嗎？今天，當生活在煙火味里的凡塵俗子用各種奇淫巧技抵抗塵世里的紛擾時，一定記得老家屋后有座山，有山就可以棲息，有山就可以牧馬，有山就可以行歌。

屋后有座山，還能“趕走黑暗，迎來鐘鼓和太陽?！?/p>

（作者系中國小小說協(xié)會會員）

煙雨蓮花湖

寇軍攝（作者單位：達州市市場監(jiān)管局）

搖桂花

□ 高萬嘉

桂花是我最喜愛的花之一。今年因為氣候變暖推后了花期，遲遲不肯綻放。

冷鋒過境，終于等到下“桂花雨”的日子，大街小巷的空氣中都溢出桂花的清香，也喚醒了我記憶中的場景。

還記得小時候和媽媽一起在桂花樹下接桂花的情形：滿樹的桂花隨著秋雨的降臨紛紛飄落下來，我和媽媽遺憾地看著地上的桂花。突然，媽媽靈機一動，從屋里拿出一個能接住桂花的筲箕，我和媽媽一邊看著桂花在雨中飄灑下來，一邊想起了書本中寫的“搖桂花”。

工作后，無意間在天臺上又探尋到了桂花的蹤跡，內心依然歡喜。

一個午后，走出樓梯間，尋著風，在被我命名為“小徑分岔的花園”里，我找到了其中僅有的幾棵桂花樹，我悄悄將鼻尖湊上去“品嘗”它們的清甜。知曉它們的花期不長，在最盛的時候大概能讓最濃郁的香氣和最飽滿的身姿持續(xù)一到兩個星期，所以在那期間，我每天都會去和它們相會，駐足凝望長在高處的花簇，也仔細觀察近處圓潤的花瓣，直到它們開始干癟枯萎，香氣減淡，逐漸凋零。

通勤途中，我驚嘆于流入地鐵站的桂花香，小小的生命似乎能包裹整個世界，在鞋底，在指尖，在發(fā)梢，在每一個縫隙中都能察覺到它們的影子，喚醒著人們在信息和網絡時代里沉睡的細胞，對時令的感知，以及和自然萬物的共鳴。它們是工作之余的一種慰藉，它們用獨有的語匯，提醒著我生活雖艱苦，但還有它們在這擁擠的鋼筋水泥森林里相伴相守，好似平凡生活中的一劑良藥，清香而微甜，并帶有一絲遠方的滋味，約定來年再見。

（作者系德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冬天的溫情（四首）

□ 許庭楊

冬天，購買陽光

人們在生產正品寒冷的冬天

見到天空生產的次品陽光

欣喜若狂，恨不得

掏出儲蓄了很久的快樂

把還有寒意的溫暖全部買光

只要從山那邊吹來一縷風

人們就會惋惜不該太過慷慨

為了次品溫暖，把自己掏空

當春暖花開的時候

就是想按揭購買一點艷麗

也沒有足夠的快樂付清首付

更別說一次付款購買芳香

冬天的野菊

總想起那一朵野菊，金黃的色彩

浸透記憶，冷風凍紅你的臉龐

把我的憐惜占據(jù)。在山中

冷風從不體諒鮮艷，不關心芳香

只是任性地把寒冷塞滿山野

你呵著小手，目光不敢向我注視

我不敢把溫暖位移，牽掛和不舍

種進還被冬天打壓的土地

從此，我常猜想那個冬天

你在山中，是否孤寂

氣溫讓我脫穎而出

冬天，遠山的氣溫善解人意

盡量降低身高，讓我這個小個子

脫穎而出，僅存的幾根頭發(fā)

把頭頂?shù)姆e雨云，輕輕打掃干凈

因此，我從沒為自己的身高

假裝或真心自卑過，當氣溫降到

我的腳下，把我托起時

心里貯藏的溫暖，就把天上的

烏云全部烘干

堆一個雪人在身體里

冬天將寒冷的消息，從四面八方

傳來，給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

增加寒意。以前買的衣服

都不結實，風一吹自信就破了

寒冷往肌膚里擠

冬天該先堆一個雪人住進身體

當冷風廣闊地刮來

就能保持內心的溫暖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編輯：陳蕊妮 校對：李曉龍 審核：涂偉